日期﹕2014年11月07日
也許我們曾聽過「耶穌會怎辦?」(WWJD – What would Jesus do?)這句口號,這句口號特別流行於教會年青人之間;它旨在提供一種信仰上的行事方向,當人在面對當下處境所需作出的抉擇時,它嘗試導引人回到「耶穌會如何抉擇」的「信仰反省」中,以作出「合乎耶穌心意」的選擇。我相信這句口號是曾帶給不少人幫助的,這可見於不同印有 WWJD 字樣產品的市場,不過,我們甚少對這句口號本身作過討論,更少思考過這句口號背後的意義。
相信我們不會否認,我們的社會和世界不再簡單(也許從來沒有簡單過),我們的際遇和前景也不再容易掌握估算,面對著充滿矛盾張力的社會處境,我們少不免會作出反思:我們應當如何行、如何回應?特別是近月未見降溫的社會運動和政改議題,挑戰著的不僅是港人如何在這場風波中找出一條出路,也是我們這信仰群體在社會中該如何自處、如何回應,教內如何牧養、導引信眾,教會間又如何尋求理清關注焦點、方向等。在沒有人再能保持中立的呼聲情勢中,信徒甚而教會也無可避免備受壓力要作出抉擇,為自己在這兩下之間作身分、立場和位置定義。
除非擁持絕對「政教分離」的偏謬觀念,否則教會要與社會互動、回應社會當下是毋庸爭辯的事,倒是如何回應是思考和討論空間。只是得提的是在兩下對立鮮明、歸邊意識彌漫的社會氛圍中,我們要避免用「耶穌會怎辦?」的約化式(reductionist)宗教提問來思考問題,甚至用以證明所抉擇的行動,典型例子是以某些耶穌行事的經文片段來作為行動的依據。別的不談,光是從歷史角度說,耶穌身處的時空文化跟今日的社會處境已存在極大差異,我們今日面對的個人及社會問題,與二千多年前巴勒斯坦地的猶太人也大相徑庭。就這真實的差距,我們憑甚麼能確知耶穌在我們當下處境中、就著某個議題或事件會作出甚麼行動?哪怕這只是人前設地以為自己已明瞭主的心意,而不意識地將自己的議程、觀點植入「耶穌會怎辦?」的主觀臆測。1
華人聖經學者李思敬在一次受訪中如此說:「基督徒要分清楚信仰和政治,『唔好拉上帝落水』。我有時會擔心別人問:『如果耶穌身處我們當中,他會怎樣做?』這個問題錯誤在於我們跳到聖經層面,但忽視神學。現今社會狀況其實給了華人教會一個很好的機會去學習神學思考。這有時與引用金句的情況一樣。我們過往十分習慣在考試時、憂愁時、生病時『拎一節金句出來』。我們漸將聖經變成通勝,而不是由信仰幫助我們看待問題,從而看到一個問題的不同答案。不同答案也是你信仰的表達。教會的光譜正反映了一個立場不可能完全代表所有基督徒的見證…神可將他的子民放在光譜的任何一點,這才是信仰的國度。」2
「合一而多元」(Unity in diversity)是教會的記號,如果教會容不下時代中的信仰見證本是一多元的光譜,甚而以某種見解或行動來評斷誰為更貼近上帝的心意,那信仰便難免成為「耶穌會怎辦?」的約化宗教,聖經也會淪為被人「騎劫」、為人的政見服務的工具,而我們所做的便如同「重建」基督在十架上所已拆毀阻隔兩下的牆(弗二14)。求主憐憫我們。
1. 孫寶玲:《新約倫理》(香港:香港浸信會神學院,2009),頁47。
2. 羅民威:〈信仰可容得下倫理光譜?──專訪中神李思敬院長〉,《時代論壇》第1401期,2014年7月6日。